一代高僧与心魔同归于尽,如此一来恶咒尽解、诡毒被破,虽然人死,但并非南馨解不开毒咒,如此一来便是她快上音千桐一筹。那音千桐秀眉紧皱,半晌咯咯笑道:“老秃驴知道集合众人之力有很大把握驱逐心魔,却刻意不说,怕你们为了他的性命浪费法力道行又折了这一局,可真是感人呐。不过谁叫我们的南尊首凭地没用,一开始就没有看穿我下的毒呢?罢了罢了,这一局让给你们,又有何妨?”

正道众人闻言惊怒绝伦,恨不得将这心肠歹毒的魔教妖女撕成碎片。云菓看在眼里,一方面对须芥寺枯荣禅师敬仰之极,一方面对音千桐恨之入骨。他点了点安璃指着音千桐哼道:“看见没?你以前就是这么遭人嫌的,现在跟着我南宫大哥,可得改邪归正向善从良,否则他认你这媳妇儿,我可不认得你这个大嫂。”

安璃暗道这音千桐暗施诡计颇为了得,不管输赢横竖都是幽煌道占了便宜,没想到被云菓中途怼了一句,本来想拍手叫好也不敢再显露出来,只能哼哼唧唧还嘴道:“我跟明灭哥哥远走高飞,以后见也不见你,少拿什么大哥大嫂的凑近乎。”

云菓见热脸贴了冷屁股,当下也不理她,只继续关注场中交战。

三局已过,南馨看似两胜一败占据优势,实则正道折损一人元气大伤,赢了面子,输了里子。受此影响南馨自然是内疚自责,音千桐趁机于幻术之中又下一城,硬生生将对决延续到了第五局。到此疗伤自愈毒法幻障都已比过,第五局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预料不到。

音千桐款款几步走到南馨面前,众人小心提防,她只咯咯笑道:“我有这么可怕,须得你们如此防备么?”

“比试什么说来便是,凑这么近却是要弄什么花招?”

“非也非也。方才君上说了,倘若这对决是我胜,你岂不是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咱们都不能保证必胜,到时候万一我赢了,只怕你我二人都有性命之忧。”

南馨缓缓点头,以白袍人藏头露尾古怪性子,恐怕说出去的话不会无的放矢,到时候北胤搅合进来,不论是南馨还是音千桐都难逃一劫。

“咱们不如先缓一缓,这龙冢乃是上古遗迹,你难道不想一探究竟,说不得能见到咱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石草木入药虫蛊呢?”

南馨圆滚滚的眼睛忽然闪闪发光,整个人的气势与先前全然不同,呈现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二人一拍即合,也不管身后正的邪的黑白两道的,只顷刻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冢长有八百里,自成一方小天地,其间未知生灵果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详记心中的。白袍负手而立淡淡道:“看来这一场的结果还要等一等了。”他面庞一转,众人情不自禁也向着他脸庞朝向看去,目之所及,却是裔残晓和冯湘子二人。

此时对战已入白热化,凰翼凤来琴的醇厚音色如愁肠百结的滚滚浆水充斥天地。冯湘子行招并无半点花哨之处,一张毫无灵气的红尘老琴、十根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拨就一支接着一支的曲子。呜咽也好,嘶吼也罢,哀婉也好,豪迈也罢,一个人的心境究竟要何等澄澈与空灵,方才能将千万种人世间的情完美融合一起?他的曲子喜的时候百鸟朝凤,恸的时候却掐得人无法呼吸,要不是裔残晓风流儒雅志趣高远深谙音律琴心,光是对抗这曲子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吧?

何况还有无穷无尽的《芥子指力》。

是的,从头到尾,冯湘子好像都只用也只会用这一个攻击招式。指力随着青年拨弄,如玉珠迸碎时急时缓,急时大雨滂沱避无可避,缓时涓涓山流无孔不入。裔残晓已经中了几指了,但他在不断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冯湘子就好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射手,听来矛盾,却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他一直努力保持着安全距离,只要这份距离在,则不败之地在。裔残晓纵然顶着满身重伤,为了“玉虚剑宗”四个字的名号,为了给予叛节者当头棒喝,更为了重建剑宗的第一步,这场对决说什么也不能失败。他深呼吸一口气,又向着冯湘子靠近了几分。这时候众人惊觉,裔残晓的身影仿佛炁剑流水,徜徉在音律节奏之中。

这二人神交物外,用一种超脱红尘的频率琴瑟和鸣高山流水,唯一可惜的是,外人始终不能领略一丝一毫!

白袍人不禁鼓掌道:“论音律,我是不及裔残晓的。实在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虚宗剑首,竟在剑外之道亦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天纵之才也。”

随着他话音一落,裔残晓表情虽痛苦,精神却安逸,他律动在虚空之中不断接近冯湘子,就像面前摆着条条大道,就算是盲人也难以冲到这条道路外面去;就像把问题数字化,一就是一,百就是百,结果再明显不过。

精确无误,胜负已分。

所有人都被折服了,虚宗剑首,一战留名。

但就在所有人认为胜负已定的时候,就在炁剑被递到冯湘子胸口之前一刹那,

曲调陡转。

裂浪惊涛在极限的高处又升高了两个八度,在这一刹那海龙战野,天龙坠渊,只一个音节,似乎能撕开这世界所有生灵的耳膜。

裔残晓灵罡尽碎脏腑龟开,仿佛一颗音爆炸弹在体内生生轰开,不仅仅他的瞳孔红了,就连皮肤也被血液染红了。原本渐趋平稳的曲子激烈起来,仿佛在告诉所有人,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实则内心住着一头猛虎、一头独来独往不愿意任何人靠近的猛虎。

高山流水?不过自欺欺人。

“裔兄,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