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九九八十一枚墨毫分成几大部分,以当中七枚为例,此七道墨毫引导东南西北天地人七种方位,将东方九体内血肉经脉与天地万物归化,竟让解毒者分不清生命组成的纤维细节,只觉得这人体内混沌一片浑浑噩噩,饶是以音千桐法力也呆滞半晌不晓得从何处下手。好不容易拔出毒针,立刻出现在眼前的又十二枚阴阳毫针正中十二正经。以针为引,阴针对阳经,阳毫刺阴脉,其中层层不息的墨绿色毒气融化经脉,竟让这十二道人体中最为重要的灵气运转通道联结一处。倘若不能将其重新切割、拔除毒气、排除淤血以及修复经脉,恐怕日后东方九行功用招之时灵气混乱不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音千桐大气不敢多出,此时小心翼翼分经补穴,一时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头上白毛细汗不断钻出,就算流到眼眶中也换不回她半点多余动作。

这九九八十一枚阴阳毫针布局巧妙一层套着一层,虽都不是危及性命的狠毒招式,但想根除确实困难无比。那东方九也算得上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这融化血肉割经划脉的疼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忍受,但自始至终他半生不吭,引来正邪两道一片佩服。

如此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八十一枚针只剩下最后一组。这一组根据方位来算,对应诸天四御,若要命名,可分别称作紫微、长生、天皇、后土针。只是说来奇怪,这四枚针阵有一明显缺口,就在刀圣东方九脾脏的长生针上,就好像在告诉音千桐:这长生针最为无用,天生缺陷拖累了其余三枚,不如尽早拔去。

音千桐只觉得四枚毫针上隐隐透出幻障靡音,不断吸引着她去拔那枚长生针。她鬼使神差伸出手去,堪堪要碰到小针的时候身子一顿,霎时间清醒过来,背后冷汗如雨后春笋疯狂冒出来。她心中不禁骂道:“这老丫头好强横的幻术根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让我中了招。看来这缺陷明显的长生针果然是个陷阱。”

她再不迟疑,沉吟片刻从天皇针下手,但前脚拔出墨毫,后脚东方九“哇呀”一声大叫起来。众人大吃一惊,能让这顶天地里铁打的汉子失声狂叫,想必其中痛苦不言而喻。音千桐心下一慌,猛然想起来自己只怕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原来接触虽然不久,但音千桐这种不服输的性子早已经深深印在南馨心里。她布下的这长生针虚虚实实,一面隐射长生帝音千桐没有半点用处,用以刺激音千桐高傲的性子,让她尽可能将目光集中到其它三枚小针之上;一面又露出破绽吸引她上前拔除长生针。彼此完全矛盾的心理裹在一团,受幻术影响,音千桐恍惚之间只考虑了其中一种便冒冒失失取了天皇针,此时定睛一瞧,才发觉经过这番演化,东方九血脉逆行毒气攻心,情况远比先前要严重复杂得多。

“果然应该最先拔长生位的小针。”

她心头狂怒,没想到小心翼翼还是被南馨摆了一道。但即使是如此危急情况,音千桐忽然静下心来,踏踏实实步步为营为东方九祛毒疗伤。

再看南馨那边,枯荣禅师周身皮肤掉了又长、长了又掉,此间疼痛不知几何,盏茶功夫他已经瘦了几圈,里里外外皮包骨头一般模样极为吓人。南馨号称泽兑无双天下第一,面对音千桐施下的毒掌手段虽然陌生却不慌乱,只从头到尾慢慢拔毒。又过了片刻,枯荣只觉得身轻如燕呼吸顺畅,再看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剥离,连带着颜色也恢复如常。本以为这一局胜券在握,不了南馨小手一抖。

“不好,被这妮子摆了一道。”

音千桐听见南馨的声音,不禁咬牙切齿咯咯笑道:“咱们彼此彼此,你摆了我一道,我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枯荣双手合十缓缓闻到:“南尊首,老和尚现在神清气爽,不知有哪里不对?”

南馨指着枯荣心口两寸道:“这里有一缕墨绿元炁,倘若不除,大师恐怕只能剩几天的寿命,这一局自然也要作罢认输。”

枯荣皱眉道:“莫非拔除不了么?”

“非也。毒气非常好拔除,但坏就坏在这墨绿元炁之中带着强烈的致幻灵力。一旦我将它拔除,这幻障炸开径直攻入心肺五脏…”

“老衲苦修二百年,对于幻障定力倒颇有些心得把握,南尊首不必担心,施法便是。”

南馨满脸严肃,“问题是,这致幻灵气…出自心魔影烛…”

众人失声惊呼。任谁都知道,影烛为心魔一种,数千年来汇聚天下万物七罪污秽,说是世间最为诡变最为阴邪最为琢磨不透的生灵也绝不为过。当年正邪交战,惨死在影烛心魔幻术之下的通天大能不计其数,况且眼下这污秽灵气由内向外,便好比魔由心生浑然一体,比起别人布施不知又要凶狠多少倍。

一念及此,正道众人面色如土,没一个不为枯荣禅师担心。

枯荣缓缓点头合十道:“生死有命,天道循环。老和尚虚度二百年岁月,未曾普渡普天众生,也未曾修得大雄极乐,实在愧对佛门子弟称号。今日命中此劫,倘若过不得,那也便过不得了。”

他边说着,人群里的白袍小僧无尘早已是痛哭流涕倒地不起。这崇天八极甄选期间,他失去了情同手足的同门兄弟,未曾想到就连师尊也可能就此圆寂涅槃。无尘悲痛欲绝,眼前一黑,竟急火功心晕了过去。枯荣叹息道:“阿弥陀佛,枯悲师兄,这孩子心地纯良,倘若这次我不能撑过去,便只能请你和掌门师兄费心照料了。”他看了看不远处半空中的无常,“不要让他误入歧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