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菓喃喃默念,面上神情复杂无比,心中巨浪拍案滔天,而他就仿佛无尽风浪中一叶扁舟。无数谜团和恐惧无孔不入,紧紧将他包裹其中。他又仿佛溺水孩童,脚下被发丝也似的未知狠狠缠绕,嘶哑桀笑着将他拖进无尽漆黑深渊。

前后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云菓却被脑海中疯狂飞舞的凌乱思绪搅得呼吸也不顺畅,汗水顷刻间透视了他的衣裳。众人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上前询问。

云菓轻轻摇头,良久他才沉着脸对本缘道:“下去之后我会把多摩伽夜尊者步法心经写下来,但现在不知可否讨个歇息的去处?”

他话不多,但面色苍白,眼眶凹下去,仿佛劳累几个日夜未曾歇息的工匠,看起来极为憔悴。

本缘既然相信云菓是“渡”字辈师祖,那便是灵牌众人的师兄弟、达一祖师的弟子。一别多年,再见面时却只能阴阳相隔,心中自然是悲痛至极。想到这里,本缘似乎也能理解云菓心中悲痛,当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道:“诸位前辈先人坐得果位、涅槃西行。师祖不必太过伤心。”

他顿了顿,“师祖是当下菩提寺资历最老、辈份最高的前辈,虽说现在学艺三清上玄院,却完全可以将这里当作家来看待。不说歇息之所,我们菩提寺随时向师祖敞开大门。”

他微微一笑,“我让弟子带师祖先去歇息。至于心经一事,等师祖有精神了,再传法授业不迟。”

云菓朝他点点头,回头对石然道:“长老…”

石然却不看他,转过身对着一众年轻弟子道:“今天天色已晚,我这老骨头赶了几天路,也想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百里烟道:“正好正好,百里也不想继续赶路啦。”她嘻嘻一笑,对着本缘道:“主持大师,不知道贵寺附近可有能投宿歇息的地方?”

本缘双手合十笑道:“贵客远来,我菩提寺虽非修仙巨擘,却也知道待客之道。几位仙人前辈大可在寺中养精蓄锐,不必再去找投宿之所了。”

百里烟甜甜一笑道:“如此就多谢大师啦!”

本缘吩咐下去后,先前带路的看门小僧便作为向导,再次领着众人向休憩区域走去。

这一回那少年僧人言行极为拘谨,走起路来一板一眼,似乎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身边众人。百里烟笑道:“小和尚,你刚才挺活泼的,怎么现在却蔫头巴脑的?”

少年僧人脸上一红,也不敢看她,目光偷偷瞄了一眼云菓,支支吾吾道:“小僧…小僧向来驽钝,怕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师祖前辈…”

云菓苦笑道:“不必拘束,道家说道法自然,佛家说顺应本心。你是什么样子的,就怎么样表现出来。我难不成还会吃了你?”

那少年僧人愣了半晌,忽然咧嘴笑道:“师祖大能,教训的是!是小僧糊涂啦。”

他酝酿了半晌情绪,随即嘿嘿一声接着道:“那个,小僧法号拂台,各位仙人前辈有什么吩咐,直接叫唤一声便可。住持师傅说了,只要你们还在寺中,我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

石然点头道:“如此倒是麻烦你们,多谢。”

拂台拍了拍自己噌亮的脑门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各位仙人搭搭手,小僧高兴都来不及。”他目光扫向众人,当看见夏薰衣和百里烟的时候又立马躲开,一张小脸不自觉有些发烫。

夏薰衣嘻嘻一笑道:“小和尚,你怎么一看见我和百里妹妹,脸就发红?你倒说说看,我和百里妹妹哪个更能入你的慧眼?”

那少年僧人在寺庙中长大,几年下来连前来拜佛烧香的女施主都没有过多接触,更何况面前两个貌若天仙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夏薰衣言语戏虐,故意调侃,那少年僧人一听之下面如猪肝、心慌意乱,思绪纷杂、舌头打结,哪里还能说出一个字来?

百里烟见他这副模样,咯咯脆笑道:“听说寺庙中人不饮酒、不贪色、不昧财、不动气,视为地火风水四大皆空。小和尚,你看见我夏姊姊面红耳赤,上一刻又喜形于色,才这短短功夫,就犯了两条戒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