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正喃喃道:“我以前也听父亲说过,楚王智能双全,善用兵,上阵极少有吃败仗的。”

韦汉柏点头,看着黄文正:“你也不小了,牛高马大,读书不及你兄长十分之一,连你妹妹都不如。既爱习武,我也寻得相熟的人荐了你去到附近驻营练这许久,不知有何长进?如今你父亲出事,我需得将你兄妹二人送出去暂避,不如你就此跟了我那位友人的姻亲去,以韦华陶之名从军,日后也不知你父亲会否有翻身之时,黄家若从此没落,你们便是韦家子孙,我有法子让你们入族谱,你肯用心争得功名,也可暗中帮衬看护你父兄一二。记住:你父亲是重犯,千万不可明目张胆与他有来往,为你兄妹安危着想,更要念及我韦氏一门!”

黄文正恭敬地作揖道:“孙儿记住了,孙儿谨尊祖父训教!”

毕竟事关生身之父,还有亲哥哥一同受了牵连,黄文正愁眉不展,私下里找文娇倾吐心里的烦闷:

“想不到我们俩偷跑出来,竟然逃了一场劫难,父亲就此获罪,殊连到全家一同发配去了北方,小娇,你知道北方是什么样的?”

文娇说:“北方么?就是最北边,春夏不长,入秋便是漫天大雪封域,常年积雪不化,那么深的河水都要冻起来,钢刀砍不开!人要是穿得不够暖和,稍不留意耳朵手指就冻成冰疙瘩,拍一下就能断!”

黄文正剑眉微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文娇认真道:“我没说笑!二哥,我是女孩子,平日足不出户,只在内宅走走,不能说见多识广。但我看的书比你多,前人游记里边记载的事物多是真实的,我们天朝东西南北地域不同。风俗气候相差很大——我说的北方气候,千真万确就是那样冷得残酷!”

黄文正呆呆地看着文娇:“妹妹,你有多少银子了?能不能把他们赎回来?他们是我们的家人!尤其是大哥。他自小体弱,一进冬天就咳喘。去了那种地方,还有命吗?林姨娘,秋风一起不注意加衣就着凉鼻塞,祖母老了……还有那么小的弟妹们,若没有厚衣裳穿,他们岂不是都冻成冰疙瘩?”

文娇无语,央求哥哥保守秘密。余记绣庄给的银子他貌似看不见,但不代表他会过目就忘,毕竟那数目挺大的。

当日黄文正找到她,她帮着余媪将余记绣庄弄得红红火火,那位合股的余姓富妇是位下堂妇,她丈夫是个读书人,娘家却经商,婚嫁十年,丈夫考取功名最终另娶书香门庭的女儿为平妻,她一怒之下析产分居。带了自己的嫁妆守着所生子女过活。与小乔的合作她想起来就觉得可笑,居然跟女儿的小女伴谈生意,但她最终被小乔说服,女孩年龄虽小。言语见地却老到精僻,一套套生意经,一个个新颖奇巧的点子,这女人决定试一试,以前在娘家时也不是没见过听过父亲谈论生意经,由后宅走到前堂,开头一两个月并不很顺利,渐渐地越来越好,小乔的提议,娘家父亲的帮衬,半年时间生意走上正轨,门路打开,且越来越宽,越来越顺畅,投入进去的银子似流水般回流,还引来如潮般的红利,那富妇上了瘾。此时小乔要走,她自是舍不得,又听说只在附近镇子居住,就和余媪商量,给了小乔二个干股,不需要她有什么担当,只是得空时出来转转,一定进到绣庄巡看两眼便行。

文娇说:“哥,你没听外公说?兵部的人得罪了新皇,这刚一登基上来就把兵部全部赐罪,父亲和大哥能保得住命已是侥幸,此时就是有可敌国的财富,只怕也赎不出来!”

文娇心里也很郁闷不舒服,黄家所有人,除了与黄文正有接触,其他的人她无法想像到他们的容貌,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真的可以无动于衷不为他们牵挂么?好像做不到那样,毕竟,这具身体与他们血脉相连,黄文正寝食难安,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像有许多只蚂蚁爬来爬去,难受极了。

最后黄文正终是得着个从军的机会,准备北上,他要去体验最北边的寒冷,重要的是寻找打听父兄的消息。

“哥,你要小心,军中纪律很严,可不能随意到处乱跑……银票你尽量带多些,以后还会不断让人给你送去,若是寻得家里人,写信回来,另教人接济帮助他们,你不要出面……”

文娇一边解开青梅刚拿进来的包袱,一件件翻弄着让黄文正过目,一边絮絮叨叨跟他说话,猛抬头见黄文正转头朝外边看去,敞开的窗扇正对面走廓上,韦秀云半躲在红色廊柱后,拿着一方绣帕捂脸拭泪。

文娇将手里一件三棱织棉中衣摔开:“没话跟我这亲妹妹说了是吧?那快走,跟你假妹妹诉离别去!”

黄文正一楞怔,回过头来恼道:“又胡说什么呢?她……她怎么就站那里了?我一转头就看见……唉!”

他走过去将窗扇拉上:“小娇你刚才说到哪啦?”

文娇一扭身坐到榻上去:“不知道,让那白骨精一打岔,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