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橙橙睁开眼睛,忽然感到浑身疼痛。手臂,背部,大腿,脚踝,顺着体内无数条传导神经向大脑传递着受伤的信息。她听到某种野兽的低鸣。是狼,两只草原狼。这两只狼凶狠,壮硕,代表着肌肉力量的胸脯肉鼓得老高,四条黑白相间的臂爪灵活而强壮。这时,它们在奔腾,在跳跃,在撕咬,隐隐约约中,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前,张牙舞爪地发出吼叫。他手中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松木棍,叫嚣的同时奋力挥舞,木棍击打在坚硬的狼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滚开,畜生们!”

两只狼一前一后将他包围。

同时跳跃,同时张开血盆大口,那个男人似乎是因为疲惫,反应明显变慢,来不及招架背后那只畜生,抡起松木棍就朝前面的那只狼的腰上打去。

麻杆腿,豆腐腰,扫帚尾巴铁的脑,做过猎户的多少有点打狼经验。

这是邻居杨浇水教他的。

松木棍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面前凶悍的草原狼经受不住,当即跌倒在地上,但那个男人根本顾不上高兴,已经被背后的那匹狼咬住大腿。他突然发出比狼还要狠厉的叫声,凄惨而绝望,充满钻心的颤抖,听起来都不像人的声音。徐橙橙知道,他准是疼到了心窝里。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仍在坚持战斗,并没有倒下。他疼得已经握不住手中的松木棍,只好赤着手去掰狼头。

没掰开。

据说,海湾鳄的咬合力有四千二百磅,老虎的有一千一百磅,而狼的有七百磅。

这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这些数字用冰冷的现实告诉那个男人,他必死无疑。

徐橙橙忽然有些心疼他,尽管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出于人性,她在内心祈祷那个男人能够挺住。

可是他挺不住。

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非经历不能明白,连日来的疲惫、衰弱和饥饿使他手脚无力。大腿上流出几道鲜红的血迹。他缓缓倒下,看着徐橙橙的脸,惨然一笑。徐橙橙听见后,下意识地发觉胸口靠左的某个器官骤然跳动,然后缩紧,开始疼痛。那是心脏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虚弱至极的她突然吼出两个连她都错愕至极的字眼:

“别死!”

倒下的男人顿时投来惊讶的目光:“姐?”

徐橙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半张着眼睛看着他。那个男人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他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屈、坚毅和永不放弃。搏斗再度在一匹狼和一个男人之间展开。时间仅仅持续三分钟,结局是男人用铁皮碗上锋利的豁口在草原狼的脖子上拉开一段长达十三厘米的伤口,狼血从大动脉里汩汩流出,热得发烫。

见此情景,终于挣扎着挤出微笑的徐橙橙再度昏迷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发现自己正在某个男人的背上。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挂在遥远的白雪山头,惨淡的黄色光芒斜斜地照射在男人的侧脸上。徐橙橙看得痴迷。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阳刚之气。肉体的温度通过背部传导过来,使徐橙橙在这凄寒的荒原里感受到一股暖意。天空中不时掠过几只飞鸟,扑楞着翅膀越过苍蓝的天空,倏然远去,留下一阵苍茫悲壮的鸣叫声。

昏昏沉沉间,她似乎曾开口问他:“你是谁呀?”

他发出微不可查的笑声:“我是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