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兮在儿子屋里说了半天话,等到梁冬终于忍不住露出些不耐的神情时,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吩咐杏儿多加照看。

天色渐晚的时候,正躲在房间里低头沉思的梁冬忽听到杏儿在房外喊,“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未落,杏儿早已神情慌乱的闯了进来,一看到梁冬立刻语无伦次的说,“峰主他又来了,指名让你到上房里见他。”

“父亲?”梁冬心里顿时一阵抑制不住的恐慌,他强制镇静,心想,“记忆中他不是常年累月都不来母亲这里一次么,怎么才三天不到又来了,难道是知道自己没死,又要打死一次?”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人即便再绝情,也不能将无缘无故的一再打死自己的儿子,我只要小心应对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梁冬不是一个逃避事情的人,如果想在这诡异的世界里好好生存,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是他首先必须要面对的。

定了定神,梁冬一言不发的走出门外。

落在后面的杏儿,看着那个坚定迈出门槛的瘦小身影,一时间不明就里,印象中的公子,不是一听到“父亲”二字,立刻就吓的脸色发白,找各种理由躲避不见的么?

穿过长长的庭院,拐过院中七拐八绕的各种山石林木小径,步入一角小院门,他来到平常只有母亲杏儿歇息的上房别院。

步入房门,当中正端坐着一个黑色长袍,散发披肩的男子,这人身材异常消瘦,鼻梁,颧骨,额角全部狰狞的突出,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肤色却异常的柔润光泽,一双锐利的双眸直透人心。从样貌,肤色上很难推断这人的年龄,然而梁冬却从脑海里那段记忆里推测出,这人至少已经二百岁的高龄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怪物。

先是超出想象的年龄已经足够惊人,再见到那诡异莫名的样貌以及那样锐利的一双眼眸,本来已经有充分心里准备的梁冬,在对上那一对锐利双眼的瞬间,便立刻矮下了身子,趴到地上恭恭敬敬的向他“爹”行礼。不是他没有出息,而是这人实在恐怖到超出想象。他就是一届凡人,加之自己又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面对这样的老怪物,怎么能不怕?

“今儿个来的倒也不慢,没有平常时候那令人恶心的怂包样子,看来一顿教训还是能让人长记性的。”梁青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淡淡的说。

听到这话,梁冬却奇怪的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他并没有重新再“打死”自己一次的想法。

刚刚舒了一口气,耳边猛然传来一声厉喝,“还不赶快滚起来,到下房里看一看你母亲准备的茶点吃食好了没有,又是这幅丧眉搭眼的样子,一看到就想再揍你一次!”

老怪物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啊,梁冬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心想着怪不得他以前的儿子那么的没出息,摊上这么个老子,别说没天赋,就是有天赋也被他生生吓没了!

梁冬刚刚出门口的时候,迎头碰到母亲,正领着两个年老色衰的老婆子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各人手中都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丰盛的吃食果物之类。远远一看,立刻让人有种馋涎欲滴的感觉。

看着准备了一大堆吃食匆忙而来的母亲,梁冬忽然很奇怪,先前还不是骂他骂的要死,怎么转眼就准备了如此丰盛的筵席来招待?

“这人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让一个如此貌美的女人,为之爱恨莫名?”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儿,一阵清风从他耳边飘过,何兮和老婆子三人却径自从他身边经过,全程似乎完全无视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被无视了的梁冬感到一股憋闷的情绪在心中萦绕不散。

他站立当地愣怔了好一会。

“咣当!”一声杯盘粉碎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梁冬心里猛然一惊,连忙回头向房间里走去。进门一看,此时母亲正瘫坐在地板之上,周身四处是散落满地的杯盘汁水食物。

她一脸绝望的看着梁青说:“你要进斩情塔?那地方有进无出不说,即便是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你我从此相见如路人,为了那九死一生的一线渺茫希望,你就这样轻易的舍弃我们母子二人?”

梁青低头看着这个已乱了方寸的女人,心情不无沉重的说:“兮儿,你的资质本来出众,如能抛却这些杂念,将来成就就是我也难以望之项背,我平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怜你百多年执着之爱,一时心软误入歧途,以至如今蹉跎十几年,修为没有丝毫寸进。如今我已天命过半,只能全力一搏了!”

“误入歧途?好一个误入歧途!”一席话说的何兮身心冰冷,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远离自己而去,只有“误入歧途”一句像尖刀一样剜着她的心。

梁青见她仍然执迷不悟,叹息了两声,有些后悔今日突然过来告别,旋即又整顿了一下心情,迈步而去,他必须要为不久以后的斩情塔之行做好准备了!

刚刚踏过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