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简约宽敞,檀香木榻外,一张八仙桌,几柄老竹凳。纱帐那边热气轻舞,云菓叹了一口气,踩着水面的花瓣将整个身子泡在热水当中。

水温正好,疲惫不堪的人或许会在这里睡着,云菓就是疲惫不堪的模样,但心里的不安时刻敲打着他。草草擦干身子,少年换上干净的衣服开门出去,龙媛已经等候多时了。

也许是一番洗漱神清气爽,龙媛看着云菓的眼睛里有些惊讶,但脸上表现得颇为平静,只缓缓走在前面引路。

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木制长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其它房间,虽然没有细数,但少说上百,门扉样式一致,不知道门后的房间是不是也一般无二。云菓有些惊讶,脚下这“巡海贯月槎”究竟是何等的庞然大物。难道说称之为槎,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船么?

弯弯拐拐又走了半晌,隐隐听到人声以及丝竹管乐琴瑟和鸣。云菓路过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那是一间约莫容纳百人的殿堂,此时男男女女尽兴,有的席地而坐浮白共饮,有的羽衣飞舞广袖流云,还有的击节与缶嘹声高歌。感觉到云菓的目光,众人莞尔示意,目光友善,云菓连忙作揖回礼。

“好热闹。”

“都是族中好友。有的来拜访,有的借着贯月槎游海观岛,还有的长途跋涉,贯月槎便载上一程。”

“难道说脚下真的是一艘船么?这么大的船?”

“自然是船。贯月槎有雅间九千九百九十九,回廊三千三百三十三,长逾万丈,风波不侵,为龙玥大人巡海府邸。”

云菓暗暗咂舌,且不说这么大的船如何制造出来的,就现在来说,也不知还要走多远才能见到这位神秘的府主。

“就要到了,不必心急。”

“你能读人心思么…”

“察言观色自然是会的。贯月槎虽然大,但船上的人并不多,安排起来也都是以玥大人居室向外扩散的。”

“原来如此...多谢费心。”

“公子客气。到了。”

龙媛的脚步停在一扇硕大无比的玉石巨门前,门边铜环轻扣三下,顿两拍,又扣两下,顿一排,再扣一下。如此巨门发出轰隆声响,随即缓缓打开。

“客人醒来了?”

说话的声音磁性大方,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是。”

“虽是不巧,我与漱石兄正在对弈。万涵稍待。”

云菓定睛看去,说话那人侧脸清俊,夹着棋子的手指修长,虽盘膝坐地但挺拔娟逸,给人一种浑然气质。他穿一身淡青色长袍拖在身后,经纬细腻,纹饰繁杂,当是珍品。

“玥兄,这着棋你可想了一盏茶功夫了,既然有客人在此,我看不如先停在此下回继续,也不会失了礼数。”

这次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白衣公子,公子单手撑着脸颊,嘴角挑起,饶有兴致看着云菓。云菓作揖,那公子只微微颔首,并未回礼。

虽是如此,但并未给人一种无礼的感觉。盖因为此人气质璞若天玉,与生俱来的桀骜清高,能颔首点头,恐怕已是不易了。

青袍青年伸了个懒腰笑道:“漱石兄倒是体贴。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我也乏了,正是时候。不必相送。”

白衣公子站起身,与云菓擦肩而过。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此人背影利落,似比穹庐高远,让人不由赞叹。

“龙玥失礼,让客人笑话,快请入席。”

“府主不必起身,云菓承蒙照顾感激不尽。”

龙媛取来果盘点心与茶水,龙玥道:“小媛,去把另一位客人请来。”

少女颔首离席,云菓心头有些急切,“另一位客人”,应该就是和云菓一起被传送过来的同伴,不知道究竟是谁?云婉?风时雨?还是其他同门同辈?

“失礼了。自我介绍一番。在下龙玥,聚窟海龙族,见过这位公子。”

云菓起身道:“在下云菓,洪荒北境人士,见过龙府主。”

“唔…洪荒北境…”龙玥微微苦笑,“另一位也说出生洪荒,只是在下学识粗鄙,辨不得这洪荒位置,见笑了。”

云菓心头虽有千般疑惑,但此时毫无头绪,只好先换个话题道:“小子醒来已经在府上,想必是府主相救,云菓万谢。”

“哪里的话。龙玥冒昧,几日前贯月槎破浪前行,差点撞上正在海水里的二位,要不是发现得早,只怕龙某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海里?”

“不错,二位落在海里,公子意识昏迷,另一位尚且清醒。龙玥查看了一下,是时海中并无其它船只残骸,二位究竟是如何落在那般浩瀚水域?当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我也不清楚。”

“公子不必为难,龙某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话没说完,案上果盘倾倒,云菓忽觉一阵剧烈抖动自身下传来。起初以为是自己没有习惯穿上风波,不想龙玥也是大吃一惊,待震动平息,连忙将散乱棋子重新摆好,随后轻扭手边扶手,一支长管从屋顶钻出,申到龙玥面前。

“撞上什么东西了?有损伤么?”

长管想是中空,不仅龙玥的声音可以传递过去,那一头的声音也可惜清晰地传递过来。

“撞上了南元礁,具体损伤程度还要检查一番,应无大碍。”

“南元礁?现在星经月纬是多少?”

“星经九百九十一,月纬一千两百四十七,与记载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