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沈烟二人成功从四方围剿中抽身而出,目的地直往岛上圣手府宅邸而去。盖因为百里烟气竭,一时间难以带着沈澜御剑高飞,沈澜挑了两匹快马,二人纵马飞驰,专走鲜有人烟的小径,以免行进过程中再出纰漏。

诺大百草屿,自然不会只有四方围剿这些人马觊觎素问针,若此时此刻再杀出几人,以百里烟和自己当下情况,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是以小径虽然羊肠曲折花费时间,但路线千变万化,依旧是沈澜当之无二的选择。

约莫行了几十里距离,沈澜从四周植被朝向辨查方位,一个突兀声音传入耳中,他蓦然转身看去,瞳孔一缩,只见百里烟从马背上摔将而下,双眸紧闭,气息混乱。

沈澜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上去扶着少女肩膀,也不敢使劲摇晃,手足无措只能试着轻轻呼唤,良久却没换来半句回应。

一种惊恐到骨髓深处的情绪从青年心底爆炸出来,精密如沈澜,此时竟方寸大乱,胸口被奇怪的感觉堵着,搅得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

“小师妹…小师妹...你…”他轻轻搂着百里烟,脸色白地发紫。

“大…大师兄…”声音绵软无力,从百里烟嘴里钻出来。沈澜大喜,连忙回应,“大师兄在这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百里烟摇头轻笑,“没…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啦。”她话一落,就要闭上眼睛。沈澜眼皮直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晃摇百里烟的身子,嘴里喊道:“别睡,别睡,小师妹你听我说话…”

他声音变得有些认不出了,带着三分心碎、七分力竭。他看着百里烟,忽然一道一闪即逝的灰芒在少女颈下如流星划过。

沈澜心头一沉,他阅历不凡,见识颇广,纵然只一瞬间,依旧认了出来。这灰芒,赫然竟是浊气。

原来先前百里烟故意引爆蓄灵石,终究还是被少许浊气钻入体内。原本以二人道行,一缕浊气可自行驱除净化,奈何百里烟之后接连恶战,全无余力驱逐这抹浊气。她以为拖延片刻不会有问题,更不想让沈澜担心,却没想到最后与陈极道的交手远超想象。拖到现在,少女早没了多的气力驱逐那一抹浊气,久而久之,竟还让浊气在自己身体里站稳了脚跟,渐渐产生不良影响。

沈澜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这种感觉撕心裂肺也似的,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像现在这样绝望。

如果自己还有道行的话…他眼中雾气朦胧,忽然,他抬起头,伸手在百里烟荷包里翻着什么,不过多时,一枚通体素白,精雕细琢的两寸小针出现在他手掌之中。

“素问针...”沈澜眸子亮光一闪。“小师妹体内浊气应该并不浓厚,若请薛圣手出马,浊气入体虽然有性命之忧,但不难祛除,应该可以放心把小师妹交给他医治。”

他点点头,在外闯荡经历生死,其实他也并不十分信任那位所谓的神医。不过用一枚宝贵的素问针换一次简单的治疗,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他喃喃自语,“小师妹应该有救。”

他心中笃定,再不迟疑,当下背起百里烟策马而去。狂奔二百里,已然可以远远看见传言中薛圣手府邸了。但胯下快马忽然口吐白沫昏死在地,沈澜也不犹豫,立刻弃马而走,就算路上再艰难,他也要将背上少女平安送达目的地。

沈澜的气力早就耗干了,但他若倒下,百里烟病情一拖再拖、当真再无生还可能。他从前只知道人临死前因为求生本能潜力尽发,却从未知道,心心念念担忧着一个人,那份思念、那份绝望,却又不知比临死反扑强烈多少倍。他就那么强吊着一口气,一步一步朝远方走去。

终于,那扇仿佛生死之门就在眼前,然而此时此刻,薛圣手宅邸旁,围了粗略看去也有小几十号人。沈澜心头一沉,这些人…尽皆是专门守在此处守株待兔的。多少人从血腥江湖中杀出一条血路夺得素问针,伤痕累累之下来到此处,却被这附近一干人等捡了便宜。

不用说,围在此地的,不是道行不俗的,就是背后大有人在的。

而此时此刻,沈烟二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又一批伤痕累累之下,为自己送来素问针的可怜人罢了。

他想摆出凌厉的杀气、他想用诛杀万妖凝练而来的戾气震慑群雄。然而,他背着百里烟,精疲力尽,连走路都踉跄阑珊,连内息都凌乱不堪。此时此刻,没有人惧怕于他,反而眼里凶光大盛。

沈澜喘息几声,后退十几丈,正当众人以为他要逃走时,他将百里烟缓缓放下,对着少女轻轻道:“小师妹,你等一等。”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少女的手掌,“同心剑,我跟你说啊…我死了没关系,可是你的主人…她现在命悬一线,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力量借给我…”

沈澜忽然哭出来,咬牙道:“求你了...别让小师妹走…求你了…”

他一个冷峻青年,肩膀颤抖不止,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在一片死般的沉寂中,一席青光缓缓从少女身子里流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