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上玄院众人为蜃妖所噬,分散于蜃妖洞天四象八方。目光朝北看去,只见一片茫茫灰白雾气肆意瓢泼翻滚,而下面波澜壮阔,竟是一方汪洋大海。惊涛澎湃,潮鸣轰耳,不论白天亦或是夜晚,都给人无限狰狞恐怖的感觉。

定睛看去,在这大洋之中,忽然露出一块漆黑礁石。紧接着,礁石越来越多,海水的颜色愈来愈浅,又向前一二里,呈蜿蜒延伸的基岩海岸。只是这海岸常年被狂风大浪侵蚀,此时看去恢宏旁礴,刀劈斧削也似的,海水冲刷发出聩耳轰鸣,百丈水柱洄旋冲天,是为难得一见的海蚀地貌。

这日里,天色灰败,阴云压顶。远方层云叠嶂里紫电吞吐,传来如百万战车碾滚之声,叫人瞧来喘不过气。

海蚀崖上,连接着一片开阔地,此时从远及近是茂林、灌木以及矮草。目光拉近些,从林晃动,却与风向相悖,十几条黑影一闪而过,身形飘渺,端的是灵活无比。

下一刻,黑影们伏在林中,一个男子小声招呼身边同伴道:“虽然此次天罗地网,但这二人横空出世,端的是强横无比。若想留下小命,都给我将招子放亮些,再强调一次,若有必要、不留活口。”

众人小心应声,蹑手蹑脚缓缓靠近,男子又道:“等一等,这一回四方围剿,咱们不能做出头之人,先静观其变,趁机浑水摸鱼。”

尾随众人闻言,凝神屏息轻伏在地。四野狂风呼啸,一片肃杀。

良久良久,却无一丝一毫动静。黑影身边的男子咬牙道:“这帮老狐狸,都不愿意当出头鸟,难不成一直拖下去?”

“别急,干咱们这一行,没有耐性,和死没有分别。”他眼睛一亮,“噤声。”

话音一落,树林里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个赤膊大汉跳将而出,瓮声瓮气道:“在下蜃妖本土天罡宗郭淮,今日迫不得已,众兄弟齐聚于此,绝非刻意为难贤伉俪。只是这岛上不成文的规矩,你二人来此不久,想留下‘素问针’,恐怕没那么容易。如此烫手山芋,不如交还给在下,郭某虽然不才,但保你二人性命,却也不成问题。”

周围人影绰绰,渐成合围之势,而正中间是几棵巨树灌林,密不透风。不过多时,从当中传来一个沉稳男声,缓缓道:“‘素问针’一年发出十二枚,诸位都是成名的好汉,干什么一头栽在区区二人身上?若鱼死网破,刀剑无眼,也不知道在场诸位有几个人可以保证毫发无损回到家中?”

他话语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极为冷峻的音色,叫人听来不寒而栗。众人仔细一想,眼前二人光是女子便道行高深,而男子更是从未出手,光是传言中青墨衣衫浑身杀气,便叫人不敢轻易靠近。如此扎手的硬点子,原本犯不着死磕。奈何其余十一枚‘素问针’名花有主,所持者不是广结好友的侠士,就是势力惊人的帮派。如今这二人虎口夺牙,众人不愿外人染指,这围剿事宜自然也是一拍即合。

追踪两日,前后死了十数个兄弟姐妹,若再拿不到‘素问针’,日后恐怕也没有脸混迹江湖了。

郭淮笑道:“这些事情,也不劳兄台费心。我们立足这‘百草岛’,求‘素问针’,自然是有求于薛圣手。在场都是铁血男儿,若畏首畏尾,如何成大事?宁愿战死,也是不想让被背后戳脊梁骨的。”

男声淡然道,“不错,倒是我天真了,这刀口舔血的日子确实惊心胆战,区区‘丧命断肢’,恐怕吓不到诸位好汉。可惜‘素问针’只有一枚,你们却有四波人马,如何分配,倒是个难题。”

郭淮冷笑道:“我看小哥还是不要替我们操这些心了。大伙事先约定好,谁先拿到‘素问针’,这东西就归谁。俗话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们虽不是磊落君子,却也知道混迹江湖,信义当先。”

“哦?既然信义当先,却怎么有人暗中联系我呢?”

郭淮脸色一变,随即冷笑:“小兄弟这挑拨离间可不高明。”

男声道:“是非曲直一眼即明。你们前夜不仅扑空,还折了几个兄弟。若非有人暗中提醒,我二人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斗。”

这一回郭淮眉头紧锁。前日夜晚的确蹊跷,明明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被二人算计、死了一众好朋友。他自己也怀起当中有人暗箱报信,但事以至此,已经出师不利,若还妄自猜测生出嫌隙,恐怕夺针一事难上加难。

这一回四方人马窃窃私语,如果一会儿动起手来,被人背后捅了冷刀子,那可当真得不偿失腹背受敌。奈何林中二人厉害非常,单独一家又恐不是对手,如此一来场面僵持,寒风呼啸过来,吹得树林沙沙作响。

男声声音冷冽,缓缓道:“郭天罡,我看这样,咱们不如来打个赌。”

“打什么赌?”

“很简单,其实这围剿说得好听,是四方齐聚;说得难听,不过是各怀鬼胎。既然怕人背后暗施冷箭,不如彼此对峙,只四位当家的出来过招,众目睽睽之下,料想也不敢背后下阴狠招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顿了顿,“当然相应的,我不会出手,只有我师妹一人与各位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