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到一半,他清了清嗓子,又放声唱起歌。

却是:“昆仑天堑,仙凡隔兮,我有鸿鹄,垒土起兮。

经年一梦,归听风兮,百里风澜,长夜央兮。

爱恨嗔痴虽奈何,不若明光忱可期。

更漏难绝生易绝,连袂高歌竹叶青。

竹叶青,青空悠远,远山叠翠。承欢此时,总胜醉梦阑珊唱孤帆。独影自怜,不若意气风发走天南。”

声音清亮高旷,虽不是绕梁妙音,却自成韵味,引来周围无数蛇人欢呼侧目。

它们虽然听不懂,却无比高兴。而听懂的人,贝齿颦眉。

少年眼角余光瞟到正坐在一旁的安璃。

此时她抱起膝盖,小脸埋进去,也看不清什么表情。云菓微微摇头,忽然跳将上前,坐在篝火旁开始烤肉。

“知道自己唱得难听跳得难看,还不算没有自知之明。”

二人虽然接触不长,云菓却知道这妖女习惯口是心非。若换作之前,他或许还会气恼,但一想到刚才她一个人坐着的模样,莫名叫人心头一酸。一念及此,少年也不争锋相对,默默转动手上的烤肉,气氛颇为微妙。

说出去的话好像泥牛入海、打在棉花上,溅不起半点反应,安璃轻哼一声,只觉得没劲,也不再出言讥讽。

她闭上眼睛,嘴里哼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曲子。曲调轻柔婉转,有时候像仲夏之夜躺在草堆上,听着迢迢银汉讲述尘光中的故事;有时候又像身处斑斓花海,花枝轻抚过肌肤,看着它们在风中翩然起舞;还有的时候,好像静卧襁褓之中,耳边传来母亲细微呢喃也似的摇篮曲。

每一拍都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每一音都恬美的不能再恬美了。

云菓肩膀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边只是一个妖女,嘴里的音调却让自己感同身受。

他也不打扰她,两个人的气场慢慢融合起来,围成了一片小圈子,任凭周围千百蛇人如何狂欢,似乎也不能打断这份平静。

安璃的神思徜徉与脑海里记忆中。首先出现的,不是最近发生的,而是自己还小的时候的诸多事情。随着思绪慢慢流转,最后才停留到那个剑眉星目,将她的心也死死抓住的青年脸上。

“明灭哥哥…”

她这时候如果睁开眼,那么眸子一定是暗淡的;她如果抬起头,那么神情一定是落寞的。

“你叫我?”

思绪被打断,连带着南宫明灭的爽朗笑容也烟消云散。安璃心头一恼,呸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臭美死你了。我几时叫你啦?”

云菓“噢”一声,“我听你说什么‘哥哥’,以为你在叫我小哥哥,抱歉打扰你了…”

安璃撇过头,也不睬他。这时耳边又传来少年的声音,“喏,拿好。”

“干什么?”安璃颇不耐烦,等目光看过去,才见少年正举着一串烤肉。他自己拿着烤肉木棍的前段,后面长的一截在自己这边。安璃下唇一嘟,接过烤肉,“前头都烧成木炭了,还拿着,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云菓咬牙骂道:“白眼狼,不要还给我,小爷饿得慌呢。”

安璃连忙躲过少年的手掌,哼笑道:“这么香的烤肉,既然到了本姑娘手里,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你要吃自己继续烤啊。”她说完伸出舌头就要往烤肉上舔,宣誓自己对手上烤肉的主权。云菓诶道:“等下,小心烫!”

“哎哟!”

安璃舌头吃痛,小狗一样吐出来、口中哈气、手掌当作扇子来回扇风。云菓嗤笑一声,给了安璃一个眼神,叫她自行领会其中讥讽嘲笑。下一刻少年头也不回,站起身子拍拍屁股上泥土,从火堆里拿出几个烤熟的红薯,便要离开。

“你干嘛去?”

“我师姐还饿着肚子呢。”

“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吃东西?再说了,修道中人辟谷不食,几天不吃饭又有什么打紧。”

云菓也不停脚步,“就算辟谷,不吃东西总归难受。再说了,夏师姐辟谷境不久,身上又是伤病,我怕她撑不住。”

他不多说,看得出担心。他脚下步子极快,眨眼爬上了不远处的高屋,这一去就是一盏茶功夫,也不见要回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