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云菓自从重伤初愈那日开始研习新符道,灵感便如一江春水滚滚流淌,一发不可收拾。

这日傍晚,他独自端坐在屋中,面前铺了一地的黄色符纸,笔画勾连间来回演变八枚符咒,可谓专心致志废寝忘食。

也许是天赋异禀,也许是多日来练习熟能生巧,自打他发现灵力恒定这一首要因素,演画起符咒便是成功多、失败少。时到今日,几乎有七成把握快速演变八极卦符了。只是练得多,符咒笔灵力的消耗也水涨船高。他只能每日里频繁去找百里烟,有时候寻她不到,进程也就耽搁了下来。

云菓咧嘴一笑,狠狠生了个懒腰,目光看向身侧卧在地上的雪白狐狸。他伸手捋了捋白狐颈上绒毛,笑道:“小狐狸,你这一身雪白毛皮油亮柔顺,如果狐狸们也懂善恶美丑,只怕你便是有数的美人啦。”

他转念一想,又道:“不对不对,也不知道你是雄的还是雌的、公的还是母的,我是叫你小帅哥好呢,还是小美女好呢?”

那小狐狸摇头晃脑爬将起来,围着云菓到处打转,样子看上去颇为高兴。云菓莞尔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我要去做饭啦,你就留在这儿吧,免得惹了一身油烟柴米的气味。”

小狐狸歪着脑袋迟疑半晌,终于点点头,云菓嘿嘿笑道:“放心,不会像昨天那样自顾自吃着,却把你忘了,让你饿肚子的。”

听到这句话,小狐狸安下心来重新趴下。云菓刚要出门,回头又道:“小狐狸,屋子里的符咒你可千万别乱动。要是把你弄伤了,我不知得多心疼。”

白狐点点头,云菓擦了擦鼻子,这便推门离去。过了半晌,白狐确定他不在附近,四下瞧了瞧,几步踱到搁置在地的符咒笔旁,前爪轻探,一股淡淡月白色光芒缓缓从肉爪间流出,注入到符咒笔中。

说来也是奇怪,这月白灵力只片刻便充满了整个蓄灵石,而云菓每次去找百里烟,少女都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将灵石完全充满。是以次数一多,云菓也颇为不好意思,生怕搅乱了少女自己的安排。

戌时前后,云菓拿了些众人吃剩下的晚餐回来。白狐也不在意,大口吃着,连带着嘴边白毛都沾上了酱汁。云菓笑骂一声馋猫,伸手去帮它擦干净,忽然有人敲门,一个沉稳男声跟着传来:“小师弟,你在么?”

云菓心头一惊,连忙去开门。沈澜一袭深青长衫站在门外,面上没什么神情,只问道:“可以进去么?”

“当然,师兄难得来我这里,快请进。”

二人点点头,进到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云菓问道:“不知道大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沈澜抿了抿嘴,“我直说了。”

“小师妹的佩剑是不是在藏剑楼典当了?”

云菓不敢直视面前冷峻青年,低声道:“是...是的,我知道凌波剑是当初大师兄打造送给百里的,想来肯定不舒服。”

“无需自责。我并非来问罪。”

“之前百里说半年内都可以赎回来,师弟这会儿...正想方设法筹集钱财。”

沈澜眉头一紧,“赎回来?你不知道是死当么?”

云菓呼吸一沉,惊道:“死当?百里没说过呀,她…她说可以赎回来的。”

忽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闪进来一个鹅黄长衫的清丽少女,清了清嗓子道:“你…你们两个大男人干嘛呢,秘密基地?居然不带上我?”

“正说你呢,过来坐下。”

这少女自然是百里烟了。她脸上本就有些不自在。沈澜一声,直将她吓得缩了缩脖子。当下“噢”了一声,挨着云菓慢慢坐下,头也不敢抬,倒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一般。

“百里,你把凌波死当啦?”

百里烟下巴埋进了胸口,闷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大师兄竟然会亲自去藏剑楼看。”她没正面回答云菓的问题,算是默认了。

白狐看到三人这模样,明明是同门同辈,却像极了大人训斥孩子。一时兴致满满摇头晃脑,忽然又咧嘴蹬天呼呼直笑,大有看热闹的模样。

沈澜瞥了一眼满地打滚的白狐,白狐也瞥回去。一人一狐四目对峙,沈澜眼中平静冷冽,而白狐却摇头晃脑,颇为不屑。

正在这时,一丝薄如霜冰的湛蓝从沈澜眼里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却把对面的白狐吓得后退半步。再向白狐看去时,早已不似之前轻松,反而满脸疑惑惊愕,不自觉往云菓身边蹿去,良久才从他衣裳里探出一个雪白的三角脑袋,偷偷瞄着沈澜。

“我去藏剑楼寻些材料,正巧看到。”沈澜话语简介,“并非专程去验证死当真假。”

云菓嘿嘿笑道:“大师兄别生气,百里这妮子肯定知道错了。以后她再做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先教训她一顿。”

“小师妹?”

百里烟“噢”了一声,埋头低声,“知、知道啦。”

“我的意思,兵刃是同伴,不可随意摒弃。三尺青锋同心同意,才能将道法融会贯通。”

“师兄真啰嗦,百里知道啦,下次再不敢了。”

沈澜点点头,看了一眼身前二人,顿了顿道:“小师妹既然来了,就一并听吧。”他从身后取出两块拳头大小通体荧蓝的铁块,继续道:“此次游历寻到这二枚矿石。准备为小师妹重新打造一柄随身佩剑。”

百里烟双眼放光,径直将矿石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只见这矿石温润如玉、质地坚硬无比。半透明的矿身涌动着胸涌不息如海潮般的波浪,煞是好看。百里烟惊呼一声,“大师兄,难不成、难不成是潮汐铁母?”

沈澜点头,“今年年底的‘崇天八极甄选’,不能没有趁手法宝。”

听到‘崇天八极甄选’六个字,百里烟吐了吐舌头。

“我也没想能在甄选里拿个什么名次...十年一度的大会,听说这次须芥寺和玉虚剑宗都有相当了得的年轻弟子。”

沈澜伸出手敲了敲百里烟的脑袋,“我沈澜的师妹,不能这么没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