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如何再说得出话?前后只片刻功夫,满脸皮肤已然被吞噬殆尽,剩下青黑色蠕动的蛆虫附着其上,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一个与他关系交好的弟子失声上前,不敢触碰他的脸颊,只将手按在青年身上轻轻拍打,颤声道:“赵师弟!你且忍一忍,我说什么也要将解药拿来,救你性命。”

“咯咯,小哥哥,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救自己的命吧。”

那青年闻言一惊,蓦然低头,只见方才触碰他师弟身体的手掌已然乌黑发紫,一根血红细线直逼胸腔,引导浩浩荡荡的死气剧毒穿心而来。青年一时惊恐欲狂跌坐在地,眨眼便七孔流血,动弹不得。

眼看着两个同门惨遭暗算,众人心中对这用毒施蛊于无形的妖女已然惊惧万分,哪里还提得起一丝战意?

正踌躇间,梁晨舞出一片剑光逼开南宫明灭,寻隙跳到众人当中。电光火石里他分析当下局面:想来自己一个人与南宫明灭交手,最多最好只能做到坚持半晌而不落败。但其他同门对上浑身剧毒的黑纱女子,只怕顷刻便有性命之忧。这两人联起手来,只怕当真讨不了好。他虽然对面前男女看不过眼,但也不是逞凶斗狠的无脑之人。思忖良久狠狠咬牙道:“今日之事梁某认栽,他日相见,必加倍奉还。”

他强忍心中不甘,龇牙咧嘴道:“咱们先行撤退,这笔账慢慢再算。”

众人就怕他下令死战,听他不再坚持,纷纷如临大赦长舒一口气。地上两个同门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众人犹疑半晌又不敢上前将二人带走,终于决定放弃,只围成一圈将梁晨护在中央,缓缓朝着已经破败不成样子的酒店的外面走去。那黑纱女子从始至终杏眼含笑,也不阻拦,任凭诸人消失在视线当中,方才微微喘一口气。

南宫明灭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妖女行事当真揣摩不透。明明之前给怪虫喂血,失血之后后劲不足,按理说不宜长时间交战。即便如此,依然上来搅局,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又想起女子用毒手段,南宫明灭自诩身法手速如探囊摘星,极为不凡。但饶是如此,依旧没发现女子投毒时半分破绽,心中大为忌惮,生怕什么时候着了道,连死字怎么写都不晓得。

黑纱女子调息半晌,略微好转。又见不远处南宫明灭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脸上一热,轻咳几声耸肩道:“不用谢。”

南宫明灭脸上浮现一种怪异神色,低声自语道:“谁要谢你?敢情是想卖个人情给我?”当下也不反驳,也不应声,只默默堤防对方。

黑纱女子见他放不下戒备,心头冷哼,缓缓却又释然了,暗暗忖道:“是了是了,我这人人忌惮的妖女,浑身毒蛊的怪胎,谁能不堤防着点呢?”一时莫名惆怅,只觉隐隐悱恻在四肢百骸游走。以往觉得既然不被世人待见,那便孑然一身,倒也逍遥自在。却不知今日是什么毛病,竟被淡淡哀伤萦绕全身,全然不似自己寻常作风。

她缓缓摇头不去多想,但体内虚弱袭来,直叫她趔趄两步。她将目光投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个上玄院弟子,沉吟半晌,轻轻颔首,飘到二人身前,双手捏了个法诀,径直向二人抓去。

南宫明灭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静待一旁仔细观察。忽然从两个弟子头顶泥丸宫涌出两道淡淡绿光,彼此交缠一齐,汇聚在女子手心。

这绿光缓缓凝结,片刻之后竟凝聚而成一颗淡绿圆珠。南宫明灭双眼一眯,心头升起一种莫名不安。

只见那淡绿珠子不断旋转,从地上二人体内涌出浩浩蓝色灵光,随着女子口中呢喃,咒诀传出,与绿色珠子附着一起,登时光芒大盛。南宫明灭眼皮狂跳,迎着刺眼光芒看去,赫然发现一道青紫华彩一闪而过。

南宫明灭做梦也忘不了这种诡异的青紫色。

不似巽风的轻灵玄青,也不同于震雷的至刚暗紫,这种青紫彼此融合,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先后见过三次,也正是这种青紫色珠子,与他师傅慕容归一的羽化仙逝怕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登时怒从心起、杀意大盛,只觉得什么坏事都与这妖女跑不脱。但转念一想,这妖女既能炼化怪珠,岂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线索?只要将她擒住,说不得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当下强忍住心中翻滚的暴怒,跳将上前,神色不善道:“妖女,你这珠子怎么来的?”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黑纱女子满眼疑惑,却见青年眉目神情又与先前两种皆为不同。不似嬉皮笑脸的地痞模样、也不似满口侠义的严肃形象,眼前这种强忍杀机又漠然无比的样子直叫她心头恶寒,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她眼珠一转,依然是没个正经,眯眼调笑道:“什么怎么来的,你不是全看在眼里了么?难不成是跟下蛋一般,让我这妖女生出来的?”

“住嘴。”南宫明灭霍然上前,狠狠抓住女子纤细手腕,厉声喝道:“我且问你,你这炼化珠子的法门从何而来?你可认识一个全身黑袍、背后用绷带裹了个长条兵刃的娘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