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泾阳侯所赠的有关园林设计的古籍,周忌心里万分不舍。但是父亲已经明确拒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然而,晚间,他到底是与妻子姜氏提起了此事。

“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那小宋探花年少有为,相貌人品都不错,怎么就跟咱们女儿不相配了?”

周忌小声发牢骚。

姜氏却是心中一动。她两个女儿的那些女儿之思,她隐约也知道。一弦似乎钟情于舅家表哥,而一柱则明显对小宋探花有意。

——前段时日,小宋探花只要一到府里来,一柱就魂不守舍,想方设法去靠近祖父书房,只为了多见小宋探花一面。她这做母亲的,又岂会不知道?

只是,小宋探花对一柱却并无情意,还有传言,说他和周暄不清不楚。姜氏想着,一柱必然不能如愿。也许将来一柱伤心一会儿,也就好了。年少时朦胧的情感,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有机会摆在周家面前,然而姜氏却并不想珍惜。

皇上给周暄和路征赐了婚,所以小宋探花不得不和周暄断了,要娶一柱?

不妥,不妥。

不是说小宋探花不好,只是她不想女儿成为别人退而求其次的“次”。她做了十多年的继室,她受够了丈夫一直怀念别人,甚至连给女儿取名,都是在纪念旧人。她这一辈子都活在周忌原配的阴影下,她不要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而且一柱还和周暄是堂姐妹,日后若真成了,总还要相见。这婚事还怎么能成?她宁愿女儿将来难过一小阵,也不想她一生憋闷难受。

于是,姜氏少有的反驳丈夫:“我不同意。”怕丈夫听不到,她还重复了一遍。

“嗯?”周忌诧异。他没听错吧?

“我觉得公爹说得对,这婚事的确不合适。”姜氏道,“听公爹的吧。”

周忌瞧了妻子一眼,没有说话。

“小宋探花跟周暄的事,估计你也听说过。咱们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我自己难受了一辈子,到了女儿,怎么能让女儿也这样?”姜氏说着说着,眼圈儿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忌最不耐烦妻子说这种话,他当即皱眉:“你是说这十多年,我亏待你了?又不是我上赶着要娶你……”

“你……”姜氏气得身子发颤,却说不出指责的话。

周忌越发觉得不耐烦,甩了甩袖子,就走了。真当他愿意娶她?时刻摆着一张□□脸,他看也看厌了。

姜氏满腹委屈,在房中默默垂泪许久,越想越气,直到半夜,才勉强睡了。次日清早,她去跟婆婆高氏请安时,就佯作无意,提起了此事。

——姜氏知道,有忠勇侯压着,丈夫肯定不会把女儿许给宋家。她来告状,实际上,是想让婆婆出面敲打丈夫一二。她受了委屈,当然需要人给她出气。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婆婆了。

高氏听儿媳说清原委,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吵架了?”

姜氏轻轻“嗯”了一声。

“忌儿真是越来越胡闹了。”高氏声音低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看向姜氏,和颜悦色,“你不用怕,我自会说他。你说的很是,这婚事的确是不合适。”

姜氏又应了一声,隐隐有些快意。婆婆答应了,就好办了。

正说着,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一柱急匆匆走了进来,劈头就道:“为什么没人与我商量?”

周一弦紧随其后,拉着妹妹的胳膊,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方才她们姊妹两人在外面,恰好听到母亲说起送家提亲的事情。周一柱正自兴奋,紧紧抓着姐姐的手臂,心想,终于能心想事成了。却不想母亲接下来说的话,给她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