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婳不知季夫人母子的小动作,沏好茶,提着茶壶给季夫人和季同续杯。

季同看着茶壶里的水,呈流线型注入茶碗,收壶的时候,茶水又滴水不漏,不由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章锦婳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细长,拎着茶壶冲茶的时候,手背上的血管,因为用力而微微透出一点隐隐的青色。

就是这双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止了血止了痛,让自己与阎王爷交之错臂,还能安安稳稳的读书游乐,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悠闲地喝茶。

季同盯着章锦婳的手,看得出了神也不自知。

季夫人只好再出马跟章锦婳聊天:“章小娘子,我看杏林馆旁边也是刚修缮了一番,这是要扩大吗?”

季同一听母亲的问话,不由的蹙眉,在家的时候,父亲就提过章小娘子已经向官府报备了要开女医馆的事。

季夫人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儿子,她当然知道那是要开医馆,可是主人家还没说,官府也没批复,她要是先问“章小娘子听说你要开女医馆真是太了不起了”,那不是摆明了官府泄密了嘛。

章锦婳轻轻摇头:“孟章准备开一间医馆,现在还在筹备之中。”

现在流言四起,杏林馆前途未卜,千金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起来呢。

季夫人笑道:“开医馆?章小娘子亲自坐堂吗?”

章锦婳见季夫人并无惊讶的神色,随和的问话,就像自己人在拉家常一样,知道季夫人并无取笑之意,就解释道:

“是孟章亲自坐堂。不过,医馆只替妇人和三岁以下小儿看病。”

季夫人一扬眉,有些吃惊的问道:“还有三岁以下的小儿?”

章锦婳点头:“是。孟章见过许多小儿得了急症,因为父母的疏忽,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终身遗憾的事很多。

还有一些小儿病症,虽不严重,但是小儿不懂得说出来,只是啼哭,母亲又束手无策,除了心痛,无计可施。”

季夫人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即感同身受,连连点头附和:“章小娘子仁心宽厚,长安城的妇孺小儿有福了。”

那些官贵之家尚好,小儿生病还请得起好疾医买得起药,平民百姓,吃饭都不能保证温饱,小儿得病,除了命大的干扛着熬下来了,早夭的比比皆是。

一直没出声的季同,突然插话问道:“章小娘子也擅长小儿科吗?”

他听说太医署里的小二病症都不曾分科。

章锦婳微微向前倾身行了个礼,坐正了,答道:“不敢说擅长,只敢说《内经》可以倒背如流,有心为天下的母亲们略尽绵薄之力。”

季同站起来,冲着章锦婳又是一揖到地:“章小娘子,请受季某一拜!”

章锦婳赶忙起身回礼:“季公子,孟章不敢受。”

季同直起身,认真的看着章锦婳,就像与同窗辩论一样:“章小娘子的这份心意,就是圣人之心。医馆虽小,受益者却是千千万万。”

“季公子过奖了。”

“我的话毫无半点夸张之意。我认得许多同我一样的读书人,做什么事,首先考虑的是功名和利禄。章小娘子看起来比我还要年幼,所思所为,已经高高在上了。”

季同是真心佩服,他们在国子监读的圣贤书,讲究的就是修身治家平天下。

但是,人人都想着走上层路线,能踏踏实实为黎民百姓去做事的人,少之又少。